潮流运动与另一种“生活方式”
近年来,潮流运动在年轻人中很受欢迎。前面有“新三板”,后面有飞盘和腰旗橄榄球,外加骑马、越野、攀岩、射箭...
从多年前一个不知名的小众运动,一下子变成了“新潮的网络名人”。它们有相似的特点和共性吗?有人认为这些运动不是以竞技体育或传统体育文化为导向,更多的是属于青年文化。那么,这种运动热潮符合当今年轻人的什么样的精神诉求呢?
第一代运动选手:充满爱心,无师自通。
现在所有的潮流运动,追根溯源,在中国已经开始了几十年。只是那时候知道他们的人少,还不是潮流。
第一代玩家往往举步维艰,缺乏设备、场地、资源,也没有系统学习的机会。大部分都是自学成才,带着一股热情坚持下来的。
张喜安于2002年来到上海工作。攀岩只是他的爱好。那时候玩攀岩的人很少。上海体育馆的攀岩馆是他记忆中上海仅有的两个攀岩馆之一。除了周末,每天会场都不到三个人。
现在想来,攀岩是一项科学系统的运动,已经入选奥运会了。但当时这些选手只能自学成才,或者看国外的教学DVD,或者向体院的朋友求教。
“比我早的一批玩家都要自己做装备。”张喜安说。安全带、绳索、保护器等。可以在攀岩装备里找到,但是专业的攀岩鞋太小了,不适合人们从国外带。直到2005年左右,国内终于有了专业的攀岩鞋,300元左右一双,队员一年要消费四五双。
李闯,资深滑板运动员,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青少年与教育社会学研究室助理研究员。2002年,他刚开始玩滑板的时候,在北京买个滑板要几千块。现在一个入门级的全板300元以内就能搞定。
与攀岩类似,滑板已经成为一项新的奥运项目。进入体育新课标后,在北上广等一线城市的小区里,随处可见玩滑板的孩子,就像上世纪随处可见的小巷里对着墙打乒乓球的少年。
起初,这些运动是不是特别“新潮”、“酷”、“体面”?不一定。更多的第一代玩家是出于对兴趣爱好的坚持,很少分心。他们鲜为人知,对外人不够人道。
它仍然是运动。改变的其实是人。
2018年,张喜安辞去了工作,打算专攻攀岩场地。16年后,市场日趋成熟,他有信心能把爱好变成事业。
2019年,他的攀岩馆在长风大悦城楼顶开业。攀岩墙的设计是由一位建筑师创造的。最多玩家人数的时候,20条线全部开放,等待的队伍可以有二三十米长。在一个夏天的晚上,每场比赛都有100多人。直到新冠肺炎爆发,人数急剧下降。好在场地在室外,疫情对他的影响相对较小。
根据张喜安的观察,在这些玩家中,有更多的青少年。80后的父母和60后的父母成长环境不同,对攀岩的态度也不同。比如老人带孩子去看一看:“哎呀,老了好危险。”但是80后的父母会对孩子说:“要不要试一试?”两代父母观念不同。
攀爬是孩子的天性,在家长的鼓励下,孩子特别愿意尝试。有的孩子第一次哭,第二次笑。有些人乐于爬上去,却害怕滑下来。这里发生的种种故事,让曾经的球员张喜安深受感动。
现在玩攀岩的人20%是普通爱好者,80%是流量嘉宾,和当年所有玩家的氛围不一样。但是,市场化、商业化的普及是好事。
根据李闯的社会学分析,这一代年轻人喜欢展示自己,但不是通过“扔在大街上”这个名牌,而是通过一些更有趣、更有知识性的东西;喜欢体验新奇,市场也提供了丰富的选择;寻求特殊身份和志同道合的伴侣,可能与个体化生存的背景有关。
而一项“新”的运动,有人将其延伸为一种时尚的生活方式,有人将其作为一次性打卡活动,有人沉迷其中,有人只是晒晒朋友圈。背后不仅仅是因为运动本身,更是因为它们恰好对应了年轻人的这些价值诉求。
如果传统体育项目,比如乒乓球、羽毛球等,由地位高的人来操作,可以让它们在一些时尚的场馆里看起来又好看又有趣,重新营造出一种“新潮”、“炫酷”、“露脸”的氛围,有助于表达个性化的形象,那么时尚场馆里的传统体育项目可能会受到更多年轻人的追捧。
生活方式运动:弱对抗与重新认同
针对这些潮流运动,国外有学者将其归为“生活方式运动”。它更注重年轻人的生活方式、身份认同和更强的社交属性。
摄影师MZ是一个体育专家,几乎参与了所有的时尚运动。例如,他说,飞盘是一项“复杂”的运动,包括足球的跑动、篮球的传球和橄榄球的规则。踢过足球和篮球的人很容易理解这一点。如果是标准的飞盘游戏,需要满场跑,运动强度相当高。但也有可能只练两三个人的投接球,或者5人制的非标准比赛。形式相对自由。“就像回到学校,男生女生一起上体育课。”他说。
早上6点,天山公园,一群练习晨练的人已经准时到达。上午没有比赛,对场地没有要求,园区完全免费,可谓零成本。三人一组,你扔我,我捡。纯练投挑技术可以进步很快。有些人还是要上班,所以一出汗就走了。也有6点到11点玩的自由职业者。MZ身边有朋友做完了免费的晨会,感觉一天都精神满满的,工作效率也变高了。
目前传统的晨会场地有静安工人体育场、复兴公园、中山公园、天山公园等。MZ每次都习惯在静安体育馆吃早餐,和朋友去附近的小笼子吃,然后喝咖啡,这似乎是一套程序和仪式。如果下午还有时间,他们会去复兴公园练午饭。晚上是俱乐部训练和比赛的时间。只要加入一个新的社团,就能很快认识新朋友。
与传统运动相比,为什么飞盘在社区中如此强势?MZ认为这项运动本身强调“爱与和平”。比如飞盘规则不允许身体接触,排除碰撞对抗。无论输赢,队友或对手在场外都能轻松成为朋友。
李闯发现,潮汐运动的一大特点是普遍缺乏碰撞和对抗,规则中很少有身体接触。比如飞盘、腰旗橄榄球等。,而板,骑自行车,越野,攀岩,射箭等。,都是个人的自我对话。这可能不是意外。
今年的北京冬奥会,单板运动展现了独特的风格。例如,当一些观众为苏排名第二的单板滑雪技能“打抱不平”时,他自己在接受采访时表示,他不在乎那么多,更享受比赛。同行的几个人都是他的偶像。
有观众认为他心情不错。当然是了。“事实上,董事会文化有点这种风格。”李闯解释道。他们更在乎的是朋友们一起在球场上打球的感觉。比如滑板比赛前,运动员们经常互相聊天,互相鼓励,气氛友好,好像大家都没有做好战胜对方的紧张准备。他们享受比赛,也愿意为对手加油。
对于这一代年轻人来说,输赢已经不是体育运动的最高价值了。回归日常生活和内心的爱更重要。这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年轻人心目中的新潮运动是什么——是弱对抗、重认同的“生活模式”。
在天地的寂静中,与你的心对话
设计师涂秦伟从小就喜欢水上运动。作为中国第一玩家,他也是一个人摸索出来的,然后在青浦成立了皮划艇俱乐部。
冲浪板、桨板、滑雪板,现在被称为“新三板”的运动,也是时尚的代名词。桨板起源于夏威夷,曾是冲浪运动的一个分支。青浦水域风平浪静,适合划桨登船。我的同事把长三角的水库和水乡古镇都玩遍了。他们甚至计划建立一条“桨下江南”的路线,用桨板把周围的古镇串联起来。
如今,知名露营地青浦的老谷仓已经成为图维琴的桨板体验点之一。他在旧谷仓附近的河里放了五六块桨板,供露营者免费体验。结果有近1/3的营员表示想买块板,以后带出去玩。桨的价格从2000元到7000元不等,可以折叠成登山包大小。
“我们只和熟人社交,不问数量。”涂秦伟在金泽镇开了一家船桨主题咖啡馆,分享营地和派对的内容,还承接船桨寄宿的专业培训。他根据皮划艇协会的训练体系设计课程,从航海、天气辨别等技能开始系统教授。“希望我毕业的人,在独自玩桨板的时候,能对自己的安全负责。”
培训课程通常持续4个小时。和教练一对六,每人每天收费几千块。他说,他拒绝的训练名单比他接受的多,他对客户更有选择性,希望学生真正喜欢水上运动,而不只是玩玩。
以一切兴趣爱好为出发点,涂秦伟没有把培训事业做大的企图。三年来,他认为培训业务并没有受到疫情的影响,甚至达到了理想的状态。
涂秦雨发现,来培训的人以80后为主,90后为辅,00后相对较少。为何如此?他的回答是:桨板运动选择安静、无电机、零碳。还有一种水上运动,比如马达轰鸣的摩托艇。两者完全是两个群体,后者可能有更多00后的喜欢。
“如果你想摆脱烦恼和焦虑,寻求心灵的平静,你就会爱上桨板。”他说。独自划水仿佛脱去了城市里的所有角色,在水中重新找到了自己的意义。生物最初来自水。在岸上找不到的意义,也许会在天地寂静水面的涟漪中找到。这是一种自言自语的运动。
无独有偶,一位飞盘玩家说,从走进飞盘场地的那一刻起,他就把白天的工作和烦恼抛在脑后,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他和俱乐部伙伴聊得热火朝天,却从不涉及自己的工作。小飞盘来来去去,欢声笑语间,仿佛是他的灵魂避风港,桃花源。
“如果工作疏远了人,找不到奋斗的意义,那就找生活中的意义。”李闯这样描述年轻人的心态。比如打陆冲,在享受运动快乐的同时,也将其视为一种文化符号,用来晒朋友圈,获得价值感,抵制自己职场工具的身份。
生活方式运动非常适合上班族,出汗,跑步,不对抗,社交,健康,抚平焦虑。几乎所有受访者都提到这些运动的受众高度重合。例如,玩桨板的人通常来自飞盘社区。而一个射箭俱乐部的人,每周都会约一个腰旗足球。
李闯有另一个有趣的观察。本土化之后,这些舶来的运动往往传递出一种儒家价值观的味道。
比如中国的第一代玩家往往有一种责任感和使命感,这在欧美玩家中是很少见的。他们觉得“我有责任把年轻人带出来”。新一代的滑手可能技术更系统,更出色,但被老一代带出来后,大多心存感激。
有意思的是,年轻人的文化氛围在不同地区是不一样的。同样的,滑板,上海更国际化,大家穿着新潮,商业性强,社交和职场礼仪很强。一位来自北京的朋友告诉李闯,穿着大裤衩在北京玩滑板没问题,上海的时尚服装和社交活动让他深感压力。北京的社区以吃喝为主,滑板为辅,尤其是老滑板,总喜欢回忆滑板公园的往事,不那么在乎技术。深圳的互联网工作者文化特别浓厚,他们不在乎穿什么。有很多年轻人穿校服,玩滑板。玩完后,他们回家,很少吃晚饭。大部分都是一群不善交际的专业人士。
在各类短视频平台上,飞盘、陆冲、桨板等吸引方式显然没有走竞技体育的视角,而是标榜时尚、潮流、帅气、酷炫,强调生活方式和社区属性。有些甚至与城市空间更新和网络名人打卡有关。
在国际上,很多研究生活方式运动的学者其实都来自青年和城市空间研究领域。“从根本上说,这些运动是青年文化,不是体育文化。他们不是竞技体育的价值导向。”李闯说。
就像奥林匹克精神宣言中增加了“更加团结”一样,这个词的背后是年轻人的体育理念。他们享受挥汗如雨、心跳加速、同场竞技的快乐。他们也希望找到不断进步,健康积极,无忧无虑,活得有滋有味的自己。
专家把脉
严谨的工作和浪漫的生活。
记者:作为社会学家,你如何看待年轻人的潮流运动?
于海:夏天和秋天,我发现很多年轻人在新江湾城河里玩桨板。无论早上还是下午,我遛狗的时候,都能看到河边各种划桨的人,岸边的草地上有很多露营的帐篷。
不得不说,这三年,人们的消费观念发生了变化,更愿意为自己的情感价值买单,更享受现在的生活。我的消费观念也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我喜欢海魂衫,但一直没有下决心半心半意的买。现在一次买了四个,喜欢什么就做什么。我会毫不犹豫地穿上它们。学生们都很惊讶。
以前会想自己想做什么,然后以后有空就去做。现在,我意识到都是今天的事情,我越来越珍惜现在的生活,所以我不等待那个不确定的未来。本来年轻人的观念就比较流行,尤其是面对人生的无常和不确定。
记者:听说你总结了几句话来概括现在的青年文化。
于海:第一个词是浪漫。所有的文体活动都不是生活必需的。前几代中国人的生活不够浪漫,而现在如何让生活浪漫起来,年轻人是实践的先锋。他们更欣赏严谨的工作和浪漫的生活,两者之间的界限很清晰。
第二个词是偏好。过去流行文化流行什么,人们就跟风。现在也提倡大众文化,只是话语描述变了,强调个性、偏好、独特。
第三个词出现了。如果你觉得在户外、水上和树荫下很有趣,那就去玩吧。父母更看重的是未来有什么保障,而不是现在能感受到什么快乐。现在的人,更尊重当下的感情,更珍惜平凡的生活。年轻人更是如此,他们特别注重自己的主观感受。在一些户外运动中,他们可能会觉得自己暂时改变了一个世界,改变了一种生活方式。
第四个词是仪式。在社会环境中,文化生活中的仪式感有所减弱,但年轻人更容易被仪式所感动,他们需要仪式来成长,获得认同。家里选择什么样的装修风格,去什么样的网络名人咖啡馆,参加什么样的读书会,背后都有一套仪式,其中有组织的功能,有专业人士和行业领袖的示范,有流行文化的引导。
一方面,亲自然运动是一种仪式感;另一方面,现代设备和数字工具也是一种仪式感。好像穿上它们,就有了一种特殊的身份,归属感和认同感。从手环、无人机、音响、露营车到摩托艇,从咖啡馆、读书会、共享空间、舞蹈室、体育场到草地和水,无处不在都是一种生活的仪式。
第五个词是孤独。年轻人不仅希望在“群体”中找到认同感和归属感,更希望直面自己的内心,解决人生的困惑,找到生存的价值和意义,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私人世界。
记者:你和那些在河边做运动、露营的年轻人交流了什么?
于海:有一次我遛狗的时候,一个女生在帐篷里看到了,问我能不能请她和狗合影。她身边的男生立刻拿出专业相机给她拍照。我问他们,这是饭。你不想吃点东西吗?女孩打开帐篷,给我看了一堆大白兔奶糖和一些三明治。带着狗狗走了一圈,发现她还在摆姿势拍照。这对年轻夫妇此刻正在享受另一种非群体的生活,但同时他们也愿意和我说话,和陌生人平等地交谈。
以前老一辈总是吹毛求疵,说年轻人不懂得人情世故和后果。但是,现在的年轻人会想,他们总会担心明天会怎么样?担心太多。
每一次大事件都会给人留下弗洛伊德所说的“情结”,这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人的思维方式和人生态度。近年来,生活向每个人提出了哲学问题,青年文化可能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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